2035年我们仍未改变的灵魂的本质（一）

       两点整。提醒弹窗又弹了出来。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次了。

       8月30日，您女儿的生日。

       我此时已烦躁不堪，它的又一次出现简直在触及我暴怒的底线。   

       由于是亲人相关的红标提醒，我无法禁止它弹出，除非我现在回家站到女儿面前。

       梁尘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我黑下来的脸，但他似乎并不知道我烦躁的根本原因，而仅仅认为这是由像之前任何一天里我对项目进展的不满意造成的。所以他收起了刚刚还在说笑的表情，转而浮于表面的、明显是装出来的严肃：“所以……这绝对不是我们管理效率上的问题……你知道的，一旦给艺术家们稍大的自由，他们就会随心所欲而不服管教……”

       “别这样说。这当然不是你们的问题，但也不是艺术家们的问题。”我迅速打断了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现在的关键是风雨他们的态度，我们得搞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要不然我们一直在做的事都可能全变成徒劳。当然另外那七个主子也不能懈怠，每一个都得小心着处理。今年的奖决定着我们到底能不能逆风翻盘。”

       “啊风雨他们……刚我去休息室的时候他们的外联部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面里的意思是全力支持我们，拐弯抹角地沾了一点发行的问题。我当然也不想显得我们很急功近利，所以没有直接问进去。不过最后那边态度好像是缓和了些，表示愿意在下周找时间和我们谈。”

       “下周？那他们就又在放空话。后天他们就要去法国巡演了，哪来的下周再谈？天哪我真的受不了他们那假惺惺的行事作风……哎……早该想到最诡谲的艺术家都会有最难搞的性格……”

       我此时的大脑早已飞向了飘渺处。风雨们的诡异行径我早有预料，所以我此时并不很惊讶。我只希望能尽快从这里脱身，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家。

       我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查看新一稿的舞台设计图。梁尘依然很不识趣地滔滔不绝：“哎今年风雨真的在欧洲很吃得开啊，我一直以为他们的风格不会被那帮自视清高的白佬们接受呢……到底还是换了时代。不过等等，法国……巴黎那边好像下周有Permènt的内部会晤，这还是蓝字前几天跟我说的，说她为了我们推掉了巴黎的会……我看Permènt貌似一直对风雨态度暧昧，这下子他们不会要……”

       “等等，”我头脑一震，刚还在飘摇不定的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我大概是知道了……你刚说的我一个月前就听说了，但一直没把它跟风雨联系起来……Permènt……Volid是不是他们家的？我在Volid的大学同学那天突然找我说话，把我们的奖象征性地夸了一遍之后说什么‘这不是意识形态的问题……这关于艺术的本质……你知道法国人普遍认同的艺术的本质是什么吗？”

       “艺术的本质？这不是在扯皮吗？”

       “当然不是。你嘴巴里那些自视清高的白佬们虽然心眼子里只剩下钱了，但法国的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家伙倒还算留着点良心。他们作为文艺复兴余孽信奉着那一套新宗教主义，崇尚的是‘人神同兴’，只要人讨好了神，神也让人高兴，一切都不会遭到阻拦。现在我们和他们的主要矛盾就是，他们认为他们的神和我们以为的天的思想冲突太深。虽然现在从我们的角度上去看，他们这一套的确有点搞笑……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化背后连接的人文本质的确是我们斗争的终极阵地。”

       梁尘闭上了嘴，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四点了……你是不是有事来着？”

       我抿了抿嘴，长舒一口气：“是的。我待会儿必须要走了。这个舞台你待会儿再拿去给施工组审核一遍，他们说可以的话就过了，争取下周五之前安排开工。风雨那边是场大仗，你今晚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冯光，让他带组过来制定下一步的战略。棱白的赞助最晚后天得把谈拢，不允许再拖下去，如果他们还在那叽歪就甩脸走人，反正排队的那几家也差不了多少。至于主子们……按第六条的流程走吧，实在不行就要开茶话会了。”我的脑子好像又不像刚才那样混乱而轻飘了，本该是投入工作的好时候，不过……把这样的清醒留给女儿倒也很重要。